記者 劉偉
重生到絕望，幾乎變幻于須臾。
至少對徐州男子林希生(化名)而言，過去一個星期的境遇可以如此概括。7月20日，他接受了期盼已久的造血干細胞的移植手術。作為一名
白血病患者，這往往意味著生命之光的再次眷顧。
但手術并未如期完成，準確地說，在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捐獻造血干細胞的志愿者臨陣“脫逃”。幾經(jīng)溝通，余下手術仍舊未能如期完成。
此后幾天里，捐獻志愿者、醫(yī)院以及其他相關各方爭執(zhí)不斷，責任與道德，互為攻守。再次捐獻造血干細胞的有效期(48小時)，在此期間慢慢耗盡。維系受捐者林希生生命的，只能是較之于正常值半數(shù)的造血干細胞。
生命之光暗淡了下來。與之相對，新的爭論卻剛剛開始。
“出逃”的志愿者
7月20日上午，云南省二院血細胞采集室。
李春玲(化名)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通過與左右手臂相連的輸血管，殷紅的血液由細胞分離機至體內回流，造血干細胞的采集手術正在進行。
李春玲來自云南嵩明，今年剛畢業(yè)于曲靖醫(yī)學高等�？茖W校。2009年10月，和同班其他同學成為了中國造血干細胞捐獻者資料庫云南省分庫的志愿者。
今年5月，她與徐州的一位白血病患者初配成功。本次采集，正是為遠在徐州的白血病患者進行造血干細胞捐獻。這也是云南省第40例造血干細胞捐獻。
7月20日至上午11時，采集進行一個半小時，共得115毫升混懸液，是目標值的一半左右。意外不期而至———細胞分離機控制版面程序出錯，采集就此中止。
為完成采集，中國造血干細胞捐獻者資料庫云南省分庫的工作人員立即與成都軍區(qū)昆明總醫(yī)院聯(lián)系，準備當天再進行第二次采集。采集定由該醫(yī)院血液科主任親自完成。
此時，意外再生，李春玲表現(xiàn)出有些“舉棋不定”。
李春玲事后對記者表示，第一次采集細胞分離機故障后，對于如何處理機器里存留的血液，醫(yī)生和護士的意見出現(xiàn)了分歧，“醫(yī)生表現(xiàn)得不夠專業(yè)，醫(yī)院在欺騙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徐州的白血病患者靜靜地在層流病房等待著新鮮的造血干細胞，等待著救命種子能夠盡快輸入自己的體內。
幾經(jīng)動員解釋，李春玲同意進行第二次捐獻。此時已是當日下午5點。
在另兩名捐獻者的陪同下，李春玲與其男友等四個人，乘坐出租
車前往成都軍區(qū)昆明總醫(yī)院�！奥飞希罱恿怂龐寢屢粋�電話，情緒馬上又失控了”，志愿者之一楊微回憶稱，“她對我們吼，為什么事先不把機器弄好，還說患者的死活關她什么事”。
據(jù)稱，李春玲此后一直情緒不穩(wěn)。到達成都軍區(qū)昆明總醫(yī)院后，并沒有馬上完全同意捐獻造血干細胞。
“她一直靠著住院部的電梯門，始終不肯上去。其間她與父母再次通了電話，父母強烈反對她捐造血干細胞。僵持了一會，她哭著說不捐了”。楊微說，李春玲的決定得到男友的支持，“拉著她就往外跑，到了醫(yī)院門口打了一輛車就走了�！�
以上說法，李春玲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予以證實。不過，她強調，自己前往醫(yī)院是自己打的車，“云南省分庫和云南省二院根本就不管我，他們這是什么態(tài)度？”
溝通無效捐獻失敗
此后，雙方一度失去聯(lián)系。
隨即，云南省二院將采集的115毫升造血干細胞當晚運抵徐州，注射到白血病患者體內，但對病人而言，這遠遠不夠。
云南省二院血液科主任李斌說，如果李春玲再堅持采集一個小時左右，就能滿足患者的需求。半途而廢，“這樣做其實就相當于殺人”。
目前，移植造血干細胞的方案是“清水”方案，即患者在移植前會摧毀自己的造血干細胞系統(tǒng)，此時捐獻者反悔，沒有供者的細胞輸進患者體內，患者的細胞基本不能恢復。
對于一個造血干細胞系統(tǒng)被摧毀的人，極易引發(fā)感染，非常危險。成都軍區(qū)昆明總醫(yī)院血液科主任胡燈明解釋，供者如果在患者進入預處理階段反悔，那患者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換言之，可能加速患者死亡。
“不幸的是，林希生目前所面臨的，正是此階段�！彼f。
7月21日上午，云南省分庫通過電話與李春玲取得聯(lián)系，遭到拒絕。云南省分庫主任李愛華說，此時的李春玲不再相信捐獻，只是反復問，“患者的命要緊，那誰來保障我的安全？”
接受記者采訪時，李春玲也一直強調此觀點。她說，她是義務捐獻，可能要�；颊弑Ｒ惠呑�，那么自己出了醫(yī)療事故，誰來替自己說話？
她承認自己對于捐獻造血干細胞認識上的不足。上大學期間，同級一位同學兩次成為造血干細胞捐獻者，成功挽救了他人生命，這給她很大觸動。
今年5月，當?shù)弥约号c徐州的一位白血病患者初配成功，她說自己曾“感覺像中大獎一樣，心情很激動”。
21日下午，云南省分庫答應與李春玲簽一份保障協(xié)議，保障其在采集過程中的安全和身體健康。此協(xié)議未獲李春玲認可“保障期限太短，不同意”。
21日晚12時許，李春玲終于同意再次捐獻，但前提條件是必須答應6個條件，包括云南分庫作出書面道歉、保證其在一年內身體心理無任何傷害、經(jīng)濟損失5萬元等。
由于部分條款無法即時承諾，李春玲在醫(yī)院血液科轉了一圈后，再度反悔。至次日早上，再次捐獻造血干細胞的有效期(48小時)已過，各方放棄對李春玲的溝通努力。
事后，李春玲向記者解釋，最終捐獻失敗原因有二：一是自己不能接受捐到一半因為醫(yī)院機器原因而要換醫(yī)院再次捐，這是醫(yī)院的醫(yī)療事故；二是父母的強烈反對，“我身后是一個家庭，我不能不管不顧�！彼f，自己也是學醫(yī)的，救人應是首要的，為此，盡管父母強烈反對，她還是“偷偷跑來醫(yī)院”，完全隱瞞了父母。“第一次采集被父母知道，他們坐了一夜的車來到昆明，我不能再欺騙他們了”。
李愛華透露，她曾與李春玲家人當面溝通過，“李的父母并沒有鼓勵和贊許女兒的捐獻行為”，反而說出“要是捐獻了我們就斷絕母女關系”等之類的話。
道義與責任
捐獻落空，最讓人擔心的是徐州的白血病患者的生死。徐州方醫(yī)院孫醫(yī)生告訴記者，目前患者仍然留在層流病房，細胞數(shù)為零。
按照常規(guī)，接下來就要看能否在一周甚至半個月內長出細胞。如果超過這段時間仍然未能長出細胞的話，患者的生命極有可能就會到了盡頭。
對此，李春玲并不認為這是自己的錯，“更不會內疚”。她說，自己第一次捐了，算得上是救過他，“患者死了自己一定要內疚么？本來做了好事，現(xiàn)在卻是這個樣子�！�
她認為更多的責任在于醫(yī)院，在捐獻時是醫(yī)院機器出了問題。云南省二院血液科主任李斌則說，機器壞掉，無法預知，并非人為事故。他介紹，細胞分離機在三天前還做過類似采集手術，三個月前剛做過全面的檢修，“這是無法預料的事情，我們只能說很抱歉”。
他覺得李春玲不是一個“堅定的志愿者”。造血干細胞采集并非每次都是一次完成，“據(jù)我所知，有的醫(yī)院要進行三次，我們醫(yī)院也有二次采集的情況。中止與進行二次采集無異，是志愿者不夠堅定�！�
據(jù)云南分庫的工作人員介紹，在造血干細胞捐獻過程中，反悔的現(xiàn)象并不奇怪。中國造血干細胞捐獻者資料庫管理中心資料顯示，全國骨髓初配成功后，志愿者的返回率達20%。
國際上同樣面臨骨髓捐獻者“臨陣反悔”的問題。比如美國和其他一些國家，反悔率也都在20%和25%。
總結捐獻者反悔的原因，有的是志愿者在報名時并未與其家人商量，配型成功后遭家人反對；有的是志愿者在初次建立數(shù)據(jù)時沒有經(jīng)過深思熟慮，配型成功后因畏懼而拒絕捐贈等。
李春玲的情況差不多是兩者兼?zhèn)�。不過，這種捐獻到一半因為機器故障反悔，這在云南分庫甚至全國都是首次遭遇。
由于骨髓捐獻提倡的原則是“自愿、無償”，之前所簽署的“志愿捐獻者同意書”并不具備法律效力。因此，當志愿者反悔時，除了盡力勸說之外并無他法。此次，他們還是需要肯定李春玲的志愿捐獻行為。
北京(昆明)大成律師事務所律師劉文華認為，由于我國在捐獻方面的法律相對空白，目前要對捐獻者追究責任無法可依，只能從道德的角度來評判其行為�！斑@件事情要追究醫(yī)院的責任有法可依，但是否構成醫(yī)療事故則要先通過醫(yī)療事故鑒定�！�
云南分庫則表示，此次遭遇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教訓，今后在開展造血干細胞捐獻的動員宣傳工作時一定要加倍慎重，提前告知志愿者一旦中途反悔將有可能加速患者死亡的嚴重性。
來源：南方都市報
－－－－－－－－－－－這種體外移植機制是否真的能完全有效的挽救患者的生命乃至使患者徹底康復？還是依然是一種暫時的挽救機制？西醫(yī)的很多治療方法并不是真的治愈，而且推遲或是救急于一時，甚至是飲鳩止渴而已。
